"巫山磊块山林姿":巫山山石嶙峋,山林姿态万千,
"一邱一壑贪成痴":每一座山丘、每一道沟壑都令人贪恋成痴。
"寸峰拳石瞥眼过":小山峰和拳状石头从眼前掠过,
"张皇攫觅惟忧迟":急切搜寻美景,唯恐错过。
"东南佳山多秀丽":东南虽有众多秀美山川,
"就中所欠雄与奇":但缺乏雄伟与奇绝。
"饱闻巫山冠巴峡":久闻巫山为巴峡之冠,
"奇峰十二相参差":十二奇峰高低错落。
"昔年图画常一见":往昔只在画中见过,
"欲见此山无路之":想亲临却无路可去。
"扁舟西溯上三峡":乘小船逆流而上三峡,
"千岩万壑争追随":千岩万壑似在追逐。
"终朝应接已不暇":整日应接不暇,
"心目洞骇具忘疲":心神震撼忘却疲惫。
"蓦然钟鼓高唐上":忽闻高唐传来钟鼓声,
"峰峦二六排旌旗":十二峰峦如旌旗排列。
"一峰霞彩迥在望":一峰霞光绚烂遥望可见,
# 一峰霞彩迥在望:自注:望霞峰。
"一峰展翠开屏帷":一峰翠绿如展开的屏风。
# 一峰展翠开屏帷:自注:翠屏峰。
"无心出岫云吐色":云霞无意间缭绕山间,
# 无心出岫云吐色:自注:朝云峰。
"偃盖平峦松并枝":松树如伞盖般覆盖山峦。
# 偃盖平峦松并枝:自注:松峦峰。
"仙踪鹤驾羽衣近":仙人踪迹与白鹤羽衣似在眼前,
"坛石瑶台阊阖低":祭坛瑶台如天门低垂。
# 坛石瑶台阊阖低:自注:集仙峰,聚鹤峰、净坛峰、上升峰。
"白云一起凤皇下":白云升起时凤凰飞落,
"清泉四合蛟龙嬉":清泉汇聚处蛟龙嬉戏。
# 清泉四合蛟龙嬉:自注:起云峰、圣泉峰、栖凤峰、登龙峰。
"群峰角立变态异":群峰耸立姿态各异,
"一一大巧乾坤为":皆是天地造化之巧。
"外堪击拊试声律":外表可击打如试音律,
"中含造化分四时":内蕴四季更替之妙。
"天下名山亦多矣":天下名山虽多,
"未有列岫奇如兹":但没有哪一片山峦能像巫山这样奇特。
"九华一景固天巧":九华山的景色固然是天然巧成,
"惜与江流相背驰":可惜它与江流相背,少了水的映衬。
"南北两峰喧众口":杭州西湖的南北两峰虽被众人称美,
"妆抹却恨同西施":但它们的秀丽如同西施的妆容,难免单一。
"何如此峰无限好":哪里比得上巫山诸峰这般无限美好,
"行行列列临江湄":整齐排列在长江之畔。
"烟云漠漠出寸碧":烟云朦胧中,露出点点碧色的峰峦,
"风雨时时横黛眉":风雨来临时,山色如黛眉般横亘天际。
"舟人渔子漫回首":船夫和渔翁不经意间回首眺望,
"骚士墨客劳支颐":文人墨客更是频频托腮凝视,沉醉其中。
"我来穿水入天去":我乘船穿行在水天之间,
"貂裘章甫生尘缁":华贵的貂裘与冠帽早已被尘埃染黑。
"昂头见此大奇特":仰头望见这等奇景,
"跻攀不上空嗟嘻":可惜无法攀登而上,只能空自感叹。
"吾将欲访三岛登九嶷":我想要寻访海上三岛,攀登九嶷山,
"上蓬莱道山之壁":登上蓬莱仙山的陡峭岩壁,
"绝泰华终南之嵋":翻越泰山、华山、终南山的巅峰。
"飞凫去舄啸沧海":哪怕脱下鞋子化作飞凫,也要啸傲沧海,
"却来巫峡温前诗":最终还要回到巫峡,重温此前为它写下的诗句。
袁说友(1140—1204)建宁建安人,流寓湖州,字起严,号东塘居士。孝宗隆兴元年进士。授溧阳主簿。历知池州、衢州、平江府,入为吏部尚书兼侍读。宁宗嘉泰三年,同知枢密院,进参知政事。罢以资政殿学士知镇江府。奉祠致仕。学问淹博,其疏奏多切时弊,诗文格调清新。任四川安抚使时,尝命属官辑蜀中诗文为《成都文类》。有《东塘集》。
1. 分段赏析
“巫山磊块山林姿,一邱一壑贪成痴”两句描绘了巫山粗粝嶙峋的自然风貌。“磊块”一词生动展现出巫山岩石遍布、棱角分明的独特形态,而“贪成痴”三字则直白地表达出诗人对巫山一丘一壑的痴迷眷恋,将诗人对巫山的喜爱之情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。“寸峰拳石瞥眼过,张皇攫觅惟忧迟”两句刻画了诗人观赏巫山时的急切神态。诗人以“寸峰拳石”形容微小的山石,即便如此细小的景致从眼前闪过,也会“张皇攫觅”,生动地表现出诗人对巫山景色唯恐错过的紧张与急切,侧面烘托出巫山景色的迷人魅力。“东南佳山多秀丽,就中所欠雄与奇”两句通过对比,点明东南山水的特点。诗人直言东南名山虽秀丽,却缺少雄浑奇险的气势,为后文突出巫山的独特魅力做铺垫,以其他山水的不足反衬巫山的壮美。“饱闻巫山冠巴峡,奇峰十二相参差”两句,诗人先表明早已听闻巫山在巴峡群山中的卓越地位,“冠”字凸显其“第一”的美誉;后描绘十二奇峰高低错落的形态,“参差”一词简洁而形象地勾勒出巫山群峰的层次感与独特造型,引发读者对其奇景的遐想。“昔年图画常一见,欲见此山无路之”两句,诗人追忆往昔,只能在图画中见到巫山,却苦无亲眼目睹的途径。“常一见”与“无路之”形成强烈反差,既表现出诗人对巫山的向往已久,又暗含未能亲见的遗憾,为后文的游览经历蓄势。“扁舟西溯上三峡,千岩万壑争追随”两句,诗人描绘自己乘船逆流而上三峡的情景。“千岩万壑争追随”运用拟人的手法,赋予山水以动态感,仿佛群山万壑都在主动跟随船只移动,生动展现出三峡两岸景色连绵不绝、令人目不暇接的壮观景象。“终朝应接已不暇,心目洞骇具忘疲”两句,诗人直言从早到晚,眼前的美景让人应接不暇,心神与眼界都被深深震撼,以至于全然忘记了疲惫。“洞骇”二字强调了景色带来的强烈冲击,而“忘疲”则进一步突出诗人沉醉于美景之中的状态。“蓦然钟鼓高唐上,峰峦二六排旌旗”两句,诗人笔锋一转,以“蓦然”营造出意外之感,写高唐观上传来的钟鼓声中,十二座峰峦如排列整齐的旌旗般耸立眼前。将峰峦比作旌旗,既展现出群峰的雄伟气势,又暗含一种庄严之感。“一峰霞彩迥在望,一峰展翠开屏帷”两句,诗人选取两座山峰进行细致描绘。一座山峰在远方闪耀着绚烂霞彩,另一座则舒展翠绿山色如展开的屏风帷幕。通过“霞彩”与“展翠”的色彩对比,以及“迥在望”与“开屏帷”的不同视角,展现出巫山群峰景色的丰富多变。“无心出岫云吐色,偃盖平峦松并枝”两句,诗人运用陶渊明“云无心以出岫”的典故,描绘云朵无意从山谷飘出,变幻色彩;山峦上的松树如伞盖般偃卧,枝条相依共生的景象。“无心”赋予云朵以悠然之态,“偃盖”则形象刻画松树姿态,营造出宁静而富有生机的画面。“仙踪鹤驾羽衣近,坛石瑶台阊阖低”两句,诗人展开想象,仿佛能看到仙鹤驾云、仙人着羽衣的踪迹,坛石与瑶台仿佛靠近了天宫的大门。诗人借助神话意象,将巫山描绘成仙境,增添了其神秘浪漫的色彩,也表达出对巫山景色超凡脱俗的赞叹。“白云一起凤皇下,清泉四合蛟龙嬉”两句,诗人进一步以浪漫想象丰富画面。白云升腾时仿佛有凤凰飞落,清澈泉水环绕处似有蛟龙嬉戏。“凤凰”“蛟龙”等祥瑞之物的出现,既展现出巫山景色的灵动神奇,又赋予其吉祥美好的寓意。“群峰角立变态异,一一大巧乾坤为”两句,诗人总结巫山群峰的特点。“角立”形容群峰耸立的姿态,“变态异”强调其形态万千,而“大巧乾坤为”则将这一切归功于天地自然的鬼斧神工,突出了巫山景色的天然之美与雄浑气势。“外堪击拊试声律,中含造化分四时”两句,诗人从不同角度赞美巫山。从外部看,峰峦形态仿佛能敲击出音律,赋予其音乐美感;从内在而言,它蕴含着自然规律,仿佛能区分四季变化,同时将巫山的外在形态与内在神韵相结合。“天下名山亦多矣,未有列岫奇如兹”两句,诗人以直白的感叹,将巫山与天下名山进行对比。直言天下名山虽多,但没有哪一片山峦能如巫山这般奇特,再次强调巫山景色在诗人心中无可比拟的地位,情感真挚而强烈。“九华一景固天巧,惜与江流相背驰”两句,诗人以九华山为例,指出其景色固然天然巧成,但可惜与江流相背,少了水的映衬。通过与九华山的对比,进一步突出巫山临江而立,山水相映的独特优势。“南北两峰喧众口,妆抹却恨同西施”两句,诗人提及杭州西湖南北两峰,虽被众人称赞,但在诗人眼中,它们的秀丽如同西施的妆容,过于单一。以“西施”作比,既点明其美,又委婉表达出这种美的局限性,从而反衬巫山景色的丰富多变。“何如此峰无限好,行行列列临江湄”两句,诗人直接抒发对巫山的赞美之情。认为没有什么山能比得上巫山的无限美好,整齐排列在长江之畔,“临江湄”既写出了巫山的地理位置优势,又展现出其与江水相互映衬的壮阔之美。“烟云漠漠出寸碧,风雨时时横黛眉”两句,诗人描绘了巫山在不同天气下的景色。烟云朦胧中露出点点碧色峰峦,风雨来临时山色如黛眉横亘天际。“漠漠”渲染出烟云的朦胧感,“横黛眉”则以巧妙的比喻,赋予山色以柔美灵动,展现出巫山景色在不同情境下的独特韵味。“舟人渔子漫回首,骚士墨客劳支颐”两句,诗人通过描写舟人渔子不经意间回首眺望,文人墨客频频托腮凝视的动作,从侧面烘托出巫山景色的吸引力。不同身份的人都被其美景所折服,进一步强调了巫山景色的魅力。“我来穿水入天去,貂裘章甫生尘缁”两句,诗人叙述自己乘船穿行水天之间的经历,华贵的貂裘与冠帽早已被尘埃染黑。“穿水入天”写出了三峡景色的壮阔高远,“生尘缁”则暗示游览时间之长,突出诗人对巫山景色的沉醉痴迷。“昂头见此大奇特,跻攀不上空嗟嘻”两句,诗人仰头望见巫山奇景,却因无法攀登而空自感叹。“大奇特”直接赞美巫山的奇异壮美,“空嗟嘻”则流露出诗人面对美景可望而不可即的遗憾,使情感表达更加真实动人。“吾将欲访三岛登九嶷,上蓬莱道山之壁,绝泰华终南之嵋”三句,诗人以夸张的想象,表明自己想要寻访海上三岛、攀登九嶷山,登上蓬莱仙山的陡峭岩壁,翻越泰山、华山、终南山巅峰的愿望。通过列举诸多名山仙境,突出巫山在诗人心中的重要地位,为后文做铺垫。“飞凫去舄啸沧海,却来巫峡温前诗”两句,诗人想象自己哪怕脱下鞋子化作飞凫,啸傲沧海之后,最终仍要回到巫峡,重温此前为它写下的诗句。这两句以浪漫奇幻的想象,将诗人对巫山的喜爱之情推向高潮,表达出巫山在诗人心中无可替代的特殊意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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